2010-07-30

20100730_無話可說的人繼續喝茶

來自遠方的代禱你總是聽不到
算了

有人說你很像我並將之歸因於天才型的落落寡歡或某種濡染的疾患
我無法因此微笑

2010-07-29

20100729_我在想...

人生過了某個像是"里程碑"的點之後,就會常常接到這樣的電話。

「X先生/小姐您好,現在有個終身醫療保險的優惠專案要推薦給我們最優質的客戶喔。」
(拜託!我從來不是什麼優質客戶也沒有一年刷上一兩百萬好嗎?!)
非常熱情always for you的語調,小宇宙都燃燒起來了
然後就是一些身家調查,工作、健康情形......
我合理懷疑這些電訪人員桌上都放著詳細規劃的路徑圖
我答A他們就啟動A模式並往A路徑走,像這樣。
雖然也想過要呼嚨一陣,但總因為心理測驗學的姚老翁老說過「一個好測驗發展起來是很不容易的,但要毀掉卻很簡單」而作罷。

每次接到這種電話都又累又煩!
已經在一開始客氣婉轉地說「不需要」但對方還是有辦法接下去講
偏偏我受的教育讓我不想要直截了當地掛電話
只好一邊回答一邊找機會切入「沒有這部分規劃」
(就算困擾而不耐煩,基本上還是認真聽的~)
大致上要等到手機開始微熱後我才會思索「到底我還要煮腦多久呢?」

每次我都回答「噢保險這部分我都請家人幫我處理」
回答我的也都是「真幸福」
原來就算是不同的保險公司,know-how以及流程也都是一樣的
樣板到讓人有點索然無味

而我呢?的確是沒想過保險。
大概只保過機車那個險(真是!連名稱都講不出來)
曾經捧場過某友人的業績(也只維持很短暫的時間,夠交差就收手了)

我不大明白保險的意義。
真的出事時,頂多「賠」補一些經濟上的開銷
但有些事物卻難以挽回
無法保你不險,只是在險時減低經濟上匱乏的恐懼,讓人專心去應付真正的危機

不過前陣子我也思考過終身醫療險?儲蓄險?
畢竟,要一個人走到六十歲,還蠻久的,中間會發生些什麼也難以逆料
生病了要自己想辦法(鍛練吧~)
突如其來的意外(比如昨天那重重的一跤)讓人措手不及(呃~照子放亮點)
工作上遭遇瓶頸或是大環境不景氣(真希望可以四十歲退休)

凡此種種

忘了是誰說的,基督徒不應該投保
我不想空泛地說唉呀有 神就好,某某你該更有信心一點。
畢竟每個人的信心都不一樣。
而我不想處理保險,並非因為我有多屬靈。
我想大部分是因為我很懶惰覺得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2010-07-21

20100718_笙獨奏會


原本拿了五張票,期待跟家人一起聆賞。不料老頑童沒有興趣,小甜甜跟潑猴小虎一家可能要去姐妹歸寧婚宴。問了一些人,實在是因為和姐妹的婚宴衝突了,大家都給個抱歉的微笑。本想著唉,索了這麼多票,不會反倒叫那些想來的聽眾不得其門而入吧?傍晚時我已經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但聽淇說到時見還是微微一笑。

不過我沒遇見淇,開演前停了搜尋,反正如果我們都在,散場後聊聊也不壞。

也幸好我是自己一個人去。最後一首「笑傲江湖」時竟忍不住落淚,實是始料未及。要是邀了不怎麼熟識的朋友同往,勢必要同坐一處(總不好把人撇下,再怎麼說也不是看電影那樣幾近白描的呈現);那要麼我就是止住了眼淚強自鎮定,要麼我就是在散場時讓人擔心地關切;終究,這怎麼能說得清楚?

7/20晚上聽我說起流淚一事,雲忍不住:「你幹嘛?令狐沖喔?」其實,笙是很熱情歡快的樂器,帶點隨興的(當然我不是指36簧那種大傢伙),恰巧演奏者也選了許多開朗的曲子。認真來說,笑傲江湖也並不悲情。那麼,到底為什麼?

插播一下:演奏者的眼睛非常漂亮。讓人禁不住想她真該演奏蘆笙。

先說說兩首曲子,是這位演奏者和另一位合奏的:
"什麼"裡,她吹奏笙和Khene(和我從沙巴帶回來的樂器有些類似),他則是吹奏日本尺八;這是帶點實驗性質的創作,大致上以"雨夜花"和"Sakura"為引。節目單上寫得可愛:常有人問:「什麼是音樂?什麼是藝術?」…聆聽吧!"什麼"就是我的藝術、我的音樂!所以,聽到什麼,就是"什麼"!

另一首是"月光下的鳳尾竹",兩位都使用葫蘆絲。輕清雅淡,本該深情細膩,但曲子走來並沒有唱和之感,有點各自為政,自己抓音樂的拍子。也許是因為這首曲子伴奏的部分是用音響播放而非現場演奏吧?沒能將這首葫蘆絲的代表作發揮得淋漓盡致,有些可惜。

也因此,當笑傲江湖以小樂團的方式配置出現,而笙和笛往復迴旋開啟問答時,對於流淚的原因我其實心下瞭然。樂曲蒼壯但並不悲涼,金庸的笑傲江湖結局也沒什麼優劣(等書劍恩仇了結,下回我要借這一部)。藉著這幾段樂句,我私臆著吹笛者和吹笙者不知是否是伴侶關係?在此之前的兩首合奏,我頂多只認為這兩人是同學這類的關係,雖然一起演繹的歌曲活潑旖旎,但卻中規中矩。此時的一來一往,說是對話也好,也似乎是劍招的演練,其間並無纏綿悱惻之意,反倒給其他樂器烘得有些蕭肅,但笛音笙樂穿梭其中,深情默契盡在。

無人能與我並轡,也許我只是覺得寂寥。無古人,無來者,萬水千山任我縱橫。

今日上網查了作曲者蘇文慶,意外在facebook上看到整個大樂團的協奏曲式。是,磅礡許多,但卻少了些潛藏的心事。也許,這才是江湖所該有的樣貌吧?為什麼使用笙作為主奏樂器呢?不會因為任盈盈跟藍鳳凰是苗人吧?呵~http://www.facebook.com/video/video.php?v=10150152682395220 

趁勢瀏覽了這個網址,發現原來燕子這首二胡協奏曲也是出自同一位作曲家。初時我還想真有這麼巧嗎?就那首燕子?是,就那首三兩年前安平國中國樂團在社教館期末公演時,銘燻哥"領銜主演"的那首,一樣我也落淚了。這是作曲家思念妻子之作,脫自一首新疆民歌。

行雲流水一般,跳脫了傳統五聲音階,開闔起落,跌宕有致。我想這是為何這兩首曲子這麼令我喜愛的原因之一,縱然我只各聽過一次。

網路上居然也有大提琴版本的燕子,不過不知道是否收音技巧不純熟,一整個雜亂。我想,縱然在國樂團裡有大提琴的位置,但以大提琴來擔任國樂的主奏還是有那麼一點說不上來的違和感。連續幾個「Ti La Sol」類似琶音的效果太過強勢,失了那種淡淡的悠遠的追憶的空靈之美。
http://openviv.com/zKeDv_jHs9w/part-2-Cello-concerto-Swallowspart-2-fsocm-mp4.html 

總在電影散場時才明白劇中角色誰是誰, 結局卻尚未上映(一切都由那部千不該萬不該的電影開始講起)

D君與N君
我只能說
聲東擊西用得真好
的確是高招
讓人忍不住要起立鼓掌再三

但我已經厭煩於這樣的莫名其妙場景
被抓去當擋箭牌或被虛晃一招絕對是我討厭名單的前十
可見兩位還不夠認識我
以至於誤以為我的友情可以被消費

我會微笑以對
但我無法原諒
真的是很抱歉噢

如果誠實表達卻引來訕笑
就像V君之前的遭遇
那究竟該如何是好
只能像V君一樣地讓人看了背影覺得又默默又孤單嗎

一整個XD

再說一次
我從不認為誰有如此義務
我不需要
而我也終於能理解那些說說而已純粹是擔心場子冷了的言不由衷
原來我只是馴良了些卻依然社會化不全

是不是容我提醒再三
沒有這個義務喲

慘了我也婆媽起來

誠實一點
不行嗎
一定要這樣愛呷假小心嗎
這樣表面上矢口否認卻又在檯面下偷來暗去
算什麼

開眼
的確令人痛苦
我不是笨
只是不喜歡用心在這方面
然而
被利用之後的反胃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持平而論

OK我盡量
以always love之名

需要更多安靜獨自的空間與時光
好讓我冷眼旁觀當個清楚絕對的明眼人
字退之字適之

2010-07-14

20100714_服務業體質

我深深地覺得
自己沒有服務業體質
不!是沒有服務業"細胞"或是服務業"DNA"這類的東西

今天差點大抓狂或是爆走
有問題不能早點講嗎?一定要搞到行前才說?
嫌A我答A又能轉而嫌我答的B
是怎樣?!
天下間本來就沒有魚與熊掌都給你吃的道理

學生安靜地看著我和她爸爸往來"討論"(用這詞真是......)
我說"如果您很不放心或是很care這個問題,那我請同事換"
竟回答"沒辦法啊~你們都這樣辦了"
我再重複一次,才不吱聲

另外~人家禮拜六就沒上班啦!
不管是不是華人開的公司。
你哪位?!

付加班費當然可以找人幫你
竟然威脅"早知道這樣就......"
還說"如果讓人覺得沒被服務到,就可能會上網路說......"
我一笑"如果您要這樣,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我只能幫您盡量試試卻不能保證一定有"
"您去問學校或是其他家,沒有人服務到這樣的。這些都是額外的。"

於是改為小孩子打不過人家的那種哭泣抱怨murmur
"那只能說是我們自己的錯,選到禮拜六"

對這種無理取鬧的說話方式我一向非常討厭!
今天就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
你不必要把自己的女兒當成是要送入虎口的羊
她不笨!好嗎?!
她已成年,不需要任何人牽著她的手帶她上學去。
(要不要幫她準備零食水果?!)
何況並不是沒有服務,週間來過去就可以了。
不需要這麼被害人格上身吧?!

對話過程中我必須不斷地打斷"X先生,我想我上次已經說過......"
"X先生,您之前好像沒有在聽我說喔~"

好累!!!!

為什麼一直沒注意到你的女兒頻頻給你白眼?
為什麼你能這樣滔滔不絕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

我無言!
兩個小時(天啊~兩個小時的行前~)後我真的虛脫了......

20100713-14_修剪?

午餐時聽聞近日有弟兄姐妹在國外很靈異的經歷,使一位原本很鐵齒很理性完全不相信能見到靈體的弟兄在分享時大哭。

和這位弟兄認識並不深,大哭的消息卻遠出乎我意料。也許是嚇哭了,因為長久以來所認定的部分被輕易的破解了;也許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激情;也許是因為釋放、感激而哭,畢竟禱告後就得著了平安,並沒有因此付出相對來說更慘痛的代價。

席間我說,這未必不是件好事,也許因著這樣的經歷,他對信仰會更感性一些而不是只憑恃理性的分析。雖然這樣講好像有點風涼,畢竟不是我的靈異經驗,而面對這種情形,縱然直說自己不怕也未必現場還能保持鎮靜。

我是不會想去試的。那晚在研究院路鬼打牆似的衝不出去,我冷冷地想:「敢動我?!”牛尔”大概不知道我的後台是誰吧?!」之後,沒見到什麼超自然不思議的景象,卻由一條荒僻的路回到山下的六張犁。

最近頻頻夢到某個人,夢境和現實切割不開,每早晨我都疲憊地醒來。並非惡夢,只是非常一般的情境,直如日常生活的搬演。但我總懷疑,再這樣下去,是否該將之歸類於夢魘(ㄧㄢˇ)?夢境本身並不令人恐懼,但醒來後我很疲憊,甚且惆悵而迷惘,那影響到我的日常生活in real world了。

經由昨天午餐的談話以及今早再次從夢境中昏沉地醒轉,我忽發一想:是否最近也有些我原本很鐵齒的、信誓旦旦的事要被修剪?想到這邊趕快低頭:「天父,祢知道我很怕痛。而且,祢自己說"等他自己情願",對吧?」

Don’t rouse me under the apple tree, please.
Let me sleep for a more while.

2010-07-09

20100709_......

我從不後悔幫他辯護──張志輝辯護律師林永頌專訪
採訪•整理◎陳玉梅 / 司改雜誌第054期 日期:2004/12/15
http://www.jrf.org.tw/mag/mag_02s.asp?SN=1366

當年白曉燕案,因為沒有人願意幫忙張志輝辯護,他幫他辯護,而且一幫就是六年,很多人不解,陳進興這麼壞,他的家人一定也壞透了,為什麼還要幫這種人辯護?即使有人認為「陳進興殺人,不表示他的家人張志輝也是壞人」,也還是會覺得,他可以把心力拿去幫別人,為什麼要幫他?

這些問題,多年來,林永頌律師回答了無數次,他說,當時看張志輝可能被冤枉,但是他沒錢請律師,也沒人願意幫他,所以他就義務接了這個案子。林永頌這個理由也許很多人沒有被說服,但是只要看他過去義務辯護的對象就知道,他重視冤案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是冤案張方田、盧正及徐自強的義務辯護律師,這些案子被判有罪的共通點都是:沒有任何證據,只憑自白。而且盧正在監察院調查有無刑求期間,就被槍決了。

林永頌其實只是想幫助最微小的人,因為這種人沒有資源,不幫忙他就是把他逼到社會的牆角,只會造成更多的犯罪。他說:「張素貞、張志輝都是社會邊緣人,國中畢業就沒有再讀書,毫無社會地位可言,如果我們任由社會邊緣人遭受種種不公的歧視待遇,不把這些人當人來看,我們要如何期待一個人性的、講正義的社會?」

可是當陳進興殺人那天起,就註定張志輝很難見容於這個社會,林永頌即使再怎麼想幫他,也很難改變這種社會的負面烙印。張志輝後來真的殺了人,林永頌究竟怎麼看待他六年來,為張志輝做的努力?

林永頌認為,在白曉燕案中,張志輝確實是冤枉的,就該還他清白,否則受刑人的家屬更容易因處境惡劣,而有偏差行為。可是當張志輝後來殺了人,他會覺得過去六年做的都白費了嗎?林永頌說:「我很遺憾沒有帶給他深刻的改變。但我從不覺得我當年做的是錯的事,如果說上帝是愛與公義,我就是用實踐去體會這些,就像我當年對張志輝的付出是一種愛,但對法院的不公平裁判,我就用抗爭對抗,這是公義。」林永頌娓娓道來,作為一個律師,他的關懷以及這些年面對很多質疑與批評時,他的心路歷程。

問:可否談談當你知道張志輝殺了人那一刻,你的感受?你對這整件事情的看法?

答:我每天早上都看晨間新聞,那天早上,一看,「耶,張志輝怎麼這麼大字出現在電視上,他又出了什麼大事?」我內心很疑惑,後來知道他殺了人,我覺得很遺憾,前面他是冤屈,可是為什麼後面,他要犯這樣的案,而且是犯了很大的錯。

當然他自己的錯,他要負責,可是社會在討論這件事時,其中一個思維是開始懷疑:前面的白曉燕是不是他幹的?這麼兇殘,說不定前面就是他幹的!這種思維也是可以理解,你看這個人這麼壞,但是還是要講證據,你不能說後面是他做的,前面就是他做的,因為不管往前推、往後推都只是推論。一般人沒有看當證據,很容易就這樣想。

一個人犯罪當然是不對,當他了殺人,除非他心神喪失,否則他就是有自由意志,要自己負責,但是我們應該盡量降低造成這個人犯罪的間接因素。有人曾說,一個犯罪者,他的下一代犯罪的機率比一般人高二、三十倍,我們這個社會若只是一味譴責,沒有另一方面的幫助,這種家庭通常社經地位比較低,若他又被抓去關,沒有賺錢,家中經濟會更壞。而且若這個家庭再被指指點點,標籤、社會的排斥是非常大的,以張志輝為例,他前面的冤屈是很清楚,我不會認為他後面犯罪了,前面的就不是冤屈,只是可惜。

媒體未審先判

當然張志輝不能因為前面有冤屈,他後面就可以殺人,沒這種道理,不過前面的冤屈對他確實有影響的是:當他先被關,一審被判無罪出來,二審判有罪又被抓去關,更二又放他出來,他第一個要辦的事,就是太太要跟他辦離婚,要帶走小孩。社會壓力這麼大,他太太想離開他,其實也很難苛責她。張志輝一出來就發現自己「嘸某嘸子」;而且一講到陳進興,大家的印象就來了,張志輝找工作也很困難,因為臉孔已被媒體曝光,而且媒體早已審判了他,其他人殺人新聞不會這麼大條,張志輝殺人特別大條。

從道德法律來看陳進興很壞,但知有我,但知有家庭,其他都不是人,這是不對的。但是他的家人就一定壞嗎?他有一個小孩長相很像陳進興,那個孩子去托兒所,一個家長知道,就不讓小孩在這個托兒所;有一次大家一起玩,一個小孩知道他爸爸是陳進興,還把他推到池塘裡。犯人的小孩就一定壞嗎?他就遺傳父親兇殘的殺人手法嗎?不一定。

張素真的媽媽就更遠了,可是她在台北縣賣麵,人家知道他是陳進興的丈母娘,沒有人要跟她買,搬搬搬,搬到龍潭去。張志輝不管有罪無罪,媒體都很有興趣,所以只要一判,就來問我他們住哪,我都不講,可是記者都是無孔不入,跟水銀一樣厲害,麵攤一照,麵不用賣了,你可以說這是媒體自由,可是新聞自由到這個程度,是把犯罪家人逼到牆角,這種無限波及的結果,影響很大。

陳進興後來在看守所,牧師跟他傳教,有人在民意論壇就說,「如果他可以上天堂,我天堂才不去。」我曾多次在教會的婦女團契聚會中問她們:「陳進興很壞,大家都知道。如果他真的悔改(當然只有上帝跟他自己知道),你認為上帝會不會原諒他?」那時媒體效應還非常大,有人舉手,但不多。

當然有人會馬上想到:有這麼便宜嗎?當然他的法律代價是死刑,我們指的原諒是宗教的,雖然他沒做好事,但基督教說的是只要真心悔改,上帝就會原諒他,因為我們在上帝面前沒有一個人是及格、聖潔的,只要你悔改,上帝就視你為聖潔。就像耶穌定十字架時是冤屈的,他旁邊兩個強盜,其中一個悔改,他也沒做什麼好事,可是耶穌赦免他。這個故事教徒都很清楚,可是連教徒都不認為上帝會原諒他。啊,一個牧師娘照顧陳進興的小孩,結果教徒譁然,「唉,妳怎麼照顧壞人的小孩?」

站在法律的角度,罪人要懲罰,要改變,這都沒問題,但是可惡的是罪,不是罪人。我們不講宗教,以一般社會來說,我覺得大家是「不用付代價的正義感」。碰到這種事,大家坐在電視前在那裡剉、在那裡剿,可是有多少人願意對被告家屬關懷。被告抓去關沒錯,但是也是希望他改變(除非他判死刑),社會才會安定,但媒體這樣播、一般人這樣剿,這種對社會的關懷,不用付代價。

降低犯罪,關心弱勢犯人家屬

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台灣人,如果你真的關懷台灣的安全,除了懲罰犯罪,他在監獄裡有沒有受到好的改變的可能性,大家要關心付出。出獄的人,大家有沒有給他機會?大家不去探討這些問題,只是說,「這不對,那不對的」,陳進興是一個「阿嬤子」(祖母養大的孩子),他的行為偏差、認知偏差,家庭破碎導致他犯罪,我們為這種家庭付出多少?不用付代價的正義感,不必了。大家要多一點悲憫,多一點關懷,這樣才不會把社會比較弱勢的人(這些人也許在強姦打人時看起來可能很強,但是在社會階層都是比較中下的),逼到死角,努力降低犯罪是很重要的。

有人說,你都關心被告、被告家屬的人權,你就不關心被害人嗎?當然不是。但是你不宜說:有被害人,所以被告人權不用提。你不能說有被害人,所以被懷疑殺人的人他是否可能冤屈,就不用提了。頂多是說,這件事確實是這人幹的,被害人很可憐,所以被告刑期加重。但是是不是冤屈和被害人很可憐無關嘛。就像蘇建和案,被害人很可憐,但是這三人有沒有犯,跟被害人是否很可憐不一定有什麼因果關係。只是若是他們三人幹的,他們會被判比較重。

被害人這個議題不是不談,只是犯罪被害人保護法,司改會確實接觸比較少,因為後來是官方在推,我們才去推法律扶助法,但犯罪被害人保護法官方弄不起來,因為沒有那種熱情,也不積極。我們很支持對被害人這邊的保護或是訴訟權利,法律扶助法就是其中一個,我們現在幫助很多被害人,或是權力被剝奪的人。

問:你跟張志輝有什麼私底下的互動嗎?

答:其實不多,因為大部分他都是被押著的,除了看錄影帶的時候,到了他出來,更二時,這案子都很熟了,也不需要跟他討論什麼?見面也不是這麼多。一審他被判無罪我才真正接手,那時他和姊姊在外面,我有送聖經和荒漠甘泉給張志輝和張素貞,錄影帶有一幕是他太太來看他,其實他有比較懦弱的一面,他太太就指控他不負責任,年輕時愛打電動玩具,人總是受到一些影響嘛。他姊姊張素貞是家裡的支柱,張志輝等於是精神上依賴著姊姊,我一直沒有看過他們的爸爸,可是我都沒有問,他們都到國中就沒讀書了,很早就出社會。可以想像家庭一定不會很好。

我感覺張志輝他最痛苦的是離婚的事,但是我們也無法幫他挽回什麼。我們跟當事人之間不會走的那麼密,見面就是談案情,除非他是婚姻小孩的官司,協談會多一點。否則一般這種刑事案件,坦白說,沒這麼多時間可以處理這樣的事。

問:當初你為他義務辯護六年,總是希望他能往好的路上走,可是後來他竟殺了人,你會不會覺得做這件事沒有意義?

答:你當醫生可以說這個人來急救,你把他救起來,他後來又死掉了,那我那時候不應該救他,沒這種事吧?救人能夠說他十年後可能會死,所以不要救他嗎?沒有這種事。當然,你會救錯是一回事,但絕對不能說這人可能是壞人,他生病,你就不救他,所以你也不能說他以後可能犯罪,所以現在不要救他,因為現在救他是合理的。

遺憾沒能改變張志輝

你說有沒有遺憾,當然是有,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把good news給他,傳福音,改變他生命的信仰。或者說不要講宗教,我沒有帶給他更深刻的改變,這是我的遺憾。但是這從不會影響我覺得「啊,當初為什麼要去幫他?」或是覺得幫他不好。我獲得的價值很多,我接這個案子時,是因為陳進興夾持南非武官時,謝長廷答應陳進興若願意放他們,他願意幫他的妻舅辯護,謝長廷後來拜託我,我應該幫他完成,這也是信守社會承諾。更何況當初我們認為這個案子可能有問題。因為社會矚目的大案件,有破案的壓力,就有可能多抓一些人,或是抓一些錯誤的人。

我記得,那時我有點知名度,曾有個會計師自問自答:林永頌怎麼會接這個案子?很疑惑,我沒有跟大家說,我這是義務辯護,後來他覺得「即使壞人的家屬是否犯罪,也要講求證據。」

問:對於有前任調查局人員和檢察官出來說,認為你辯護錯了,結果張志輝後來殺人了,你的看法?

答:當時我是想凸顯:壞人犯罪,他的家屬不能誅九族吧。而且媒體審判是錯的。後來調查局那些人因為刑求都被處罰。當時,張志輝在高院,那個法官都不聽不看錄影帶。我們看了覺得有很多問題,他也不理我們。後來上訴到最高法院發回更審,更一審時農曆年快到了,最高法院於是發回高院說,法官錄影帶都沒看啊,張志輝說:「你看我這冤屈啊,我講的沒錯啊,沒剪的都這麼凶悍了,更何況剪掉的是最嚴重的刑求,逼我啊,那要不要告調查局的人?」我說:「不要啦,不要去告調查局的人啦,快過年了,給法官好印象,趕快出來比較重要。」

那時他被判無期徒刑,不會更壞了,也不會判他死刑,他都不怕了,我怕什麼,好,我們就去去監察院陳情,監察院調查後,這些調查局的人自請處分,所以調查局對我恨的牙癢癢的。

張志輝殺人後,也有媒體邀我上去講,但法律扶助基金會忙,我實在沒時間去。也許我上去講,媒體報導可以平衡一些,但是我覺得他們要亂講就讓他們亂講吧。其實張志輝後案,是錯的,之前對的時候,該講的我都講了,後面就算了。我覺得調查局那些人都是有紀錄的,大家都被懲戒了,當然他們的懲戒不是我的喜悅,但要給人民的是正確的法治觀念,壞人的家屬不一定是壞人,要講證據;辦案不能刑求、逼供。

問:你對白冰冰的看法:

答:白冰冰當初講的很難聽,「謝長廷、林永頌不是壞人,不是好人,他們不是人。」可是我從來沒有譴責過白冰冰,因為他一個女兒因陳進興的關係,平白無辜這樣慘死,尤其她這樣的家庭,期待都在女兒身上,她的痛苦是一定的,他會恨也很可以理解,把不是被告也當成被告,無限的擴充,認為幫助陳進興家人的都是壞蛋,這種種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恨是綑綁自己不是綑綁別人

台灣社會是個很壓抑的社會,經常都用怨恨、報復來看事情,因此要要求被害人昇華是很困難的。但恨不是綑綁別人,是綑綁自己,被害人這樣其實是更可憐。我覺得白冰冰可以不認同我,但應該不用到攻擊我的地步。當然他攻擊我,我是笑一笑,但我覺得他可以更走出來一點點。

當然要他饒恕加害人是不容易。但是一直被恨所綑綁,無限的攻擊,也不會讓他的痛苦更舒服。當然我不會批評他,因為我瞭解她的心情。我知道有人攻擊她,但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她攻擊我我笑一笑,大家應該體諒,否則怎麼辦?我是沒有機會跟他對話,否則我願意跟他對話。

問:做一件與社會大多數人看法不一樣的事,你如何面對批評的壓力?

答:我是個基督徒,我覺得你要清楚你做的事是對誰負責。如果你對眾人負責,那眾人批評你,你怎麼還不緊張?但我是對我的上帝負責,而且我相信上帝是愛和公義。所以現在作的事,即使被罵,我也能承受。

我當初幫張志輝義務辯護時,我一個堂哥跟我媽說,「永頌是沒賺錢是不是?還是被謝長廷騙了,怎麼會接這種案子?」那時他不知道我是義務辯護。我常在教會講司法改革,我姑媽說我一定要告訴他為什麼,否則人家問他,他不知道怎麼答?我太太剛開始也覺得雖然張志輝有冤屈,但為什麼不幫別人,要幫他?後來看了電影〈綁票疑雲〉,看到那個主角,大家明知他有冤,卻因利害關係不出手相救,最後看他一步步被送上死刑台,她很震撼,才說,「好啦,我不反對。」

選擇與弱小的人站在一起

我也知道很多人疑問,很多人反對,但是我覺得上帝的喜悅比一切重要。耶穌說,跟隨他的人,背著十字架,跟著他的腳蹤行,但是基督徒講愛跟公義,不是光用講的,要付出啊,需要透過這樣的實踐過程,才能體會,唯獨跟這些弱小的人在一起,有機會去幫助他們,才會看到基督的愛與公義。

就像我當初對張志輝的付出也是一種愛,但是對於調查局和媒體的審判,法院的不公平裁判,我是用抗爭對抗,就是在講公義,這些都要付出代價。我會被罵、被誤會,這要問自己信的這個宗教只是為了得平安和福氣嗎?其實真正的平安和福氣是當你付出,看起來好像損失了、有壓力,可是這時你才真正得到。就像德雷沙修女就是在過程中真正得到平安。

就像馬太福音二十五章三十一到四十五節耶穌說的,你做在最微小人的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這對我都是很深的價值影響。

為什麼我對有權勢的人很凶悍,對弱勢的人很關懷、很悲憫。我學耶穌。當他看到人假冒偽善,他的攻擊是很嚴厲的。若是被社會撇棄的人,生病、瘸腿,甚至犯罪的人,他接納他們,他要表達的是,有權勢的人,其實有更多的機會。

其實這麼多年挫折很多,很多事不一定像我所想的這麼順利,像盧正被槍斃,我受挫才大,他姊夫當時打電話來時是我接的,說他已經被執行掉了,那衝擊真的很大(按:盧正因經過兇案現場被控殺人,但現場採集的指紋和血液都不是他的,連在後車行李廂搜出,被指控是勒斃被害人的的鞋帶,也跟被害人脖子上的紋路不同,法院最後僅憑遭刑求的自白書判他死刑。盧正在監院調查是否刑求期間,遭槍決)。那個晚上我講不出話來,睡醒以後,我馬上通知他家人北上,想下一步怎麼做,要不然怎麼辦?他們來都在哭,盧正他爸是個老芋仔,可是我們覺得監察院要繼續陳情,雖然後來也不能做什麼了,但至少監察院說他是對的,也算是個平反,否則要怎麼辦,至少盡力了。老實說,那受挫比張志輝還大。

當然我們不是每件都能幫得上忙,但是我們盡量陪這些人走一段。累積這些,更讓我們瞭解廢除死刑以及司法改革的重要。這些年來挫折很多,但當你歷練愈多,你就知道社會更需要你。

(作者為司法改革雜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