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27

20081127千里懷人

是個有著朗朗晴空的日子。離家祖墳就在不遠處,天高氣爽視野清楚,彷彿只要努力瞪眼望去,就能看見離正璿及和青墳頭邊上的小字:「孝子信孝女姒倩」。離倩想起昨天略略灑掃,將墳地修整一番後,卻也無言,不知道該向父母報告些什麼。以慰在天之靈嗎?她眨眨眼,可有可無地笑了,卻擠出了兩行眼淚。摘下玉珮瞧了會,隨手擱在墳上之後,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只好回小屋裡。

將離信的屍首放在炕上後,離倩將桌子搬到窗邊,倚窗抱膝,坐在桌上。桌上的乾糧饅頭散在出雲劍旁,是她稍早前在最近的市集裡隨意買的。說是最近的市集,其實也花了兩個時辰來回。烏雲沒給上韁繩,此時也不知到哪裡尋吃的去了。

離倩坐著,也不覺得餓,心裡也沒有特別想什麼。甚至對於離信的後事該怎麼處理,她心裡也沒有任何想法。她沒有刻意要放空自己或是逃避不去想這些,但是腦海裡就是空蕩蕩的一片。

幾丈外響起輕淺的馬蹄聲,除了馬蹄聲,還有著車輪軋地的嘎嘎聲。似乎有人趕輛馬車來到這裡。這附近荒僻的很,也不在車馬道上,平日罕有人跡。離倩沒有動作,本能卻驅使她向出雲劍瞄了一眼,呼吸也謹慎了些。

馬車在門外停下。腳步聲下了車,細碎地向門口走來,聽那聲音,似乎是不會武功的人,而且還是雙嬌慣了的腳,對這坑坑疤疤的地面充滿無奈卻仍然按捺著小心地走。離倩心裡犯疑,但凝神諦聽,卻實在聽不到其他人的動靜。看來,是高手。

離倩將原本扣在手裡的三枚金針收入懷中,忽地聳聳肩,竟然放鬆下來,一種「除死無大事」的想法冒上來。死了或許還好一些,不用面對這麼多紛紛擾擾、不確定的未來及人性。

來人在門前站定,敲門。或許是這一陣敲門聲令離倩好奇門後之人,原本不打算回應的她在門開時回頭,見著了推門而入的手。

那是一雙骨感的手。修長的手指卻不似白玉凝脂。離倩順著看去,入門的,不是一身霸氣的殺手或軍隊,如此纖細,竟是鏡水閣主曹纖雲。

曹纖雲反身關上門,逕自拍去身上的塵埃,也不顧離倩驚訝的表情。離倩忽地覺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又聳聳肩窩在窗邊。兩人竟是沒有交談。

直到曹纖雲在離倩身後站定,似乎也學著離倩望向窗外,背對著她的離倩還是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彷彿囈語似地,一字一頓:「我還以為,咫尺天涯是個莫名奇妙的贅述,咫呎跟天涯,怎麼能拿來對比呢?」她怔怔撫面,「原來……咫尺比天涯還遠。……就像現在,我跟大哥這麼近,他卻再也不跟我說上一句話了。那他怎麼會離我這麼近呢?這麼近,又不說話……妳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大哥,從不是一個靜得下來的人。」

「我知道,」曹纖雲輕輕地將手按在離倩肩上,不等離倩疑惑地看著她,已然說道:「我和離將軍是舊識了。」

「哦,我都不知道。」離倩沒仔細想,「所以妳知道我會帶我大哥來祖墳這裡,是嗎?」沒等曹纖雲應答,她又說:「那妳就瞧瞧大哥吧。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嗯,」曹纖雲起身,往炕上挪近些,「他看起來倒是沒變。」

「我也這麼覺得。從我有記憶以來,大哥好像都是這個樣子,飛揚跳脫,好像沒有憂愁似的,不過現在……我也不能確定。總覺得那不是他。可要不是的話,又是誰呢?可要不是的話,那他又在哪裡呢?」

「打算怎麼辦?」她們同時問了同一句話,除了驚訝,也因為明白對方的意思而沉默了。

還是曹纖雲先打破了僵局:「姐妹們,我都安排好了。至於我,會離開京城,往江南過一陣子。之後麼,我還沒想到那一步。」

離倩想起那一場大火,想起葬身火裡的鏡水閣,以及她的好友們:「妳恨我大哥嗎?」

曹纖雲沉思了會:「不知道……我只知道,都這時候了,恨也沒什麼意思。妳呢?妳大哥的死教妳不知所措,但那也不過一下子,總是會想通的。妳又為了什麼還呆在這裡?既不處理妳大哥的後事,也怔悶地任自己什麼都不想?……妳心裡有人,遠在千里之外,是麼?」

「無論距離多近多遠,我和他……都是咫尺天涯了。我小時候不懂,現在才知道,就跟我和我大哥的距離一樣。再怎麼近,也都是遠。」離倩淡淡說道,臉上看不出表情。只見她倏地掠出窗外,反手自樹上切下一節枝子,竟就演練起劍訣。


演練畢,她才發現,馬車掀起的簾子裡,一雙眸子望著她,是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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